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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研究

我们为什么需要鲁迅

我们为什么需要鲁迅
            □钱理群

              ·触摸鲁迅

      今年10月19日,是鲁迅先生逝世70周年。

      鲁迅一生反对思想禁锢和阅读强迫,但他死后却被竖立成一个“牌坊”。这是鲁迅的悲哀,更是时代的无奈。还原鲁迅不仅要把“神”还原为人,还要正视后人的争论:“鲁迅是黑暗的吗?鲁迅是否已经过时?我们是否还需要鲁迅?”其实鲁迅从没要求不朽,相反,他盼望速朽。但显然,我们的世界依然存在先生所愤恨的“瞒”和“骗”。

               —题记
              
               
        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题目?还是先从一件小事说起。一位同学告诉我,他看了在学校放映的电影《鲁迅》,非常感动。我对这部电影的印象也很不错,能拍成这样,是很不容易了。在拍摄过程中,编剧和导演曾经征求过我的意见,因此我注意到编剧的一个陈述,即强调鲁迅“兼有‘儿子’、‘丈夫’、‘父亲’、‘导师’、‘朋友’等几重身份”,整部电影也是围绕这五方面来展开的,着重从日常生活中展现鲁迅情感的丰富。同学们看了电影以后,觉得亲切而感人,这说明电影是成功的,它有助于年轻一代走近鲁迅。但我可能受到鲁迅的影响,喜欢从另一面来看来想,于是,就有了这样的疑问:“今天我们花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拍这么一部大型彩色故事片,难道仅仅在于告诉今天的观众:鲁迅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好朋友吗?”这其实就内含我们今天所要讨论的问题:历史与现实生活中,我们中国并不缺少好儿子,好父亲,好丈夫,但我们为什么需要鲁迅呢?这正是我们所要问的:鲁迅对于现代中国,对于我们民族,特殊的、仅仅属于他的、非他莫有的意义和价值在哪里?

         提出这样的问题,并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在当下的思想文化界、鲁迅研究界就或隐或显地存在着一种倾向:在将“鲁迅凡俗化”的旗号下,消解或削弱鲁迅的精神意义和价值。这又显然与消解理想、消解精神的世俗化的时代思潮直接相关。

               
         幸亏有了鲁迅,才形成某种张力
               
        是的,鲁迅和我们一样:他不是神,是人,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 
         但,鲁迅又和我们,和大多数中国人不一样:他是一个特别因而稀有的人。因此,我们才需要他。

         强调这一点,并不是要重新把他奉为神,重新把他看作是“方向”,“主将”,“导师”—这些说法,恰恰是掩盖了鲁迅真正特别之处。

          鲁迅从来就不是任何一个现代思想文化运动的“主将”,无论是20年代的五四新文化运动,还是30年代的左翼文学、文化运动,他都是既支持、参加,又投以怀疑的眼光。

         鲁迅从来就不是,也从来没有成为“方向”,他任何时候(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不可能成为“方向”,因为他对任何构成“方向”的主流意识形态,以至“方向”本身,都持怀疑、批判的态度。

         而且,鲁迅还向一切公理、公意、共见、定论提出质疑和挑战。画家陈丹青按胡塞尔的定义:“一个好的怀疑主义者是个坏公民”,断定“不管哪个朝代”,鲁迅“恐怕都是坏公民”,这是确乎如此的:鲁迅就是一个“好的怀疑主义者”和“坏的公民”。

          鲁迅也不是导师。从古代到现代,到当代,绝大多数的中国知识分子都有一个“导师”和“国师”情结,这可以说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一个传统。鲁迅是提出质疑和挑战的少数人之一。他在著名的《导师》一文里说,知识分子自命导师,那是自欺欺人,他提醒年轻人不要上当。但他又说,我并非将知识分子“一切抹杀;和他们随便谈谈,是可以的”。在我看来,他也这样看自己:他不是“导师”,今天我们读者,特别是年轻读者如果想到鲁迅那里去请他指路,那就找错了人。鲁迅早就说过,他自己还在寻路,何敢给别人指路?我们应该到鲁迅那里去听他“随便谈谈”,他的特别的思想会给我们以启迪。是“思想的启迪”,和我们一起“寻路”,而非“行动的指导”,给我们“指路”:这才是鲁迅对我们的意义。

         而鲁迅思想的特别,就决定了他对我们的启迪是别的知识分子所不能替代的,是他独有的。

         鲁迅思想的特别在哪里?从我刚才连说的三个“不是”—不是“主将”,不是“方向”,不是“导师”,就可以看出,鲁迅在整个现代中国思想文化体系、话语结构中,始终处于边缘地位,始终是少数和异数。

          他和以充当“导师”、“国师”为追求的知识分子的根本区别,就在于他从不看重(甚至藐视)社会、政治、思想、文化、学术的中心位置,他也不接受体制的收编,他愿意“站在沙漠上,看看飞沙走石,乐则大笑,悲则大叫,愤则大骂”(《〈华盖集〉题记》),他就是要在体制外的批判中寻求相对的思想的独立与自由。当然,他更深知,完全脱离体制的控制是不可能的,独立和自由极其有限,他甚至说,这是“伪自由”:他连自己的追求也是怀疑的。

               
        而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大讲“正统”、“道统”,同化力极强的文化结构与传统来说,这样的“好的怀疑主义者”,这样的体制外的、边缘的批判者,是十分难得而重要的。我们甚至可以说,中国现代思想文化,幸亏有了鲁迅,也许还有其他的另类,才形成某种张力,才留下了未被规范、收编(这里所说的“收编”是一个含义广泛的概念,不只是指体制的收编,也指文化,例如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的收编)的别一种发展可能性。

               
         今天需要鲁迅这样的文化“苦工”
               
         那么,这样的中国现代思想文化中的少数、异数,对今天的我们有什么意义呢? 
         首先,它是一个检验。我非常同意王乾坤先生的一个意见:能否容忍鲁迅,是对当代以及未来中国文化发展的宽容度、健康度的一个检验。而我们这里所发生的,却是人们争先恐后地以各种旗号(其中居然有“宽容”的旗号)给鲁迅横加各种罪名,尽管明知道这种不相容是鲁迅这样的另类的宿命,今天的新罪名不过是鲁迅早已预见的“老谱袭用”,但我仍然感到悲哀与忧虑,不是为鲁迅,而是为我们自己。

         当然,任何时候,真正关注以至接受鲁迅的,始终是少数:一个大家都接受的鲁迅,就不是鲁迅了。我曾在《与鲁迅相遇》里说过:“人在春风得意、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大概是很难接近鲁迅的,人倒霉了,陷入了生命的困境,充满了困惑,甚至感到绝望,这时就接近鲁迅了”。换一个角度说,当你对既成观念、思维、语言表达方式深信不疑,或者成了习惯,即使读鲁迅作品,也会觉得别扭,本能地要批判他,拒绝他;但当你对自己听惯了的话,习惯了的常规、常态、定论产生不满,有了怀疑,有了打破既定秩序,冲出几乎命定的环境,突破自己的内心欲求,那么,你对鲁迅那些特别的思想、表达,就会感到亲切,就能够从他那里得到启发。这就是鲁迅对我们的意义。他是另一种存在,另一种声音,另一种思维,因而也就是另一种可能性。

        而鲁迅同时又质疑他自己,也就是说,他的怀疑精神最终是指向自身的,这是他思想的彻底之处,特别之处,是其他知识分子很难达到的一个境界。因此,他不要求我们处处认同他,他的思想也处在流动、开放的过程中,这样,他自己就成为一个最好的辩驳对象。也就是说,鲁迅著作是要一边读,一边辩驳的:既和自己原有的固定的思维、观念辩驳,也和鲁迅辩驳,辩驳的过程,就是思考逐渐深入的过程。在鲁迅面前,你必须思考,而且是独立地思考。正是鲁迅,能够促使我们独立思考,激发我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他不接受任何收编,他也从不试图收编我们;相反,他期待,并帮助我们成长为一个有自由思想的、独立创造的人—这就是鲁迅对我们的主要意义。

               
        鲁迅同时又是一个能够将自己的思想追求变为实践的知识分子。他的前述边缘的、异类的反体制的思想立场,注定了他在现实社会结构中,必然站在社会底层的“被侮辱和被损害者”这一边,为他们“悲哀、叫喊和战斗”:这正是鲁迅文学的本质。同时,他又怀着“立人”的理想,对一切方面一切形式的对人的个体精神自由的侵犯,对人的奴役,进行永不休止的批判,因此,他是永远不满足现状的,因而是“永远的批判者”:这也正是鲁迅思想的核心。鲁迅曾提出一个“真的知识阶级”的概念,其主要内涵就是以上所说的两个方面:永远站在底层平民这一边,是永远的批判者(《关于知识阶级》)。这也是鲁迅的自我命名。这样的“真的知识阶级”的传统,在当下中国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这是我们今天需要鲁迅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

       有人在贬低鲁迅的意义时,常常说鲁迅只有破坏,没有建设。他们根本不理解鲁迅思想本身,就是对中国思想文化的建设性贡献,是20世纪中国和东方思想文化遗产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而就具体操作的层面,在我看来,也很少有人像鲁迅这样为中国的文化建设和积累而沤心沥血:这自然是否定者视而不见的。鲁迅早就说过:“我已经确切的相信:将来的光明,必将证明我们不但是文艺上的遗产的保存者,而且也是开拓者和建设者”(《〈引玉集〉后记》)。鲁迅是把这样的信念化作日常生活具体行为的。早在20年代,他就提倡“泥土”精神,提出“不要怕做小事业”(《未有天才之前》)。直到1936年去世之前,他还呼吁“中国正需要做苦工的人”(《360318致欧阳山、草明》)。他自己就是文化事业上的“苦工”,仅1936年生命最后一段历程,他就以重病之身,编校了自己的杂文集《花边文学》、《故事新编》,翻译《死魂灵》第二部,编辑出版亡友瞿秋白的《海上述林》,编印《〈城与年〉插图本》、《〈死魂灵〉百图》、《珂勒惠支版画选集》,还参与编辑《海燕》、《译文》等杂志。他的生命就是耗尽在这些点点滴滴的、具体琐细的小事情上,但他生命的意义,也就体现在这些在鲁迅看来对中国、对未来有意义的小事情上。这倒是显示了鲁迅“平常“的一面:鲁迅经常把他的工作,比作是“农夫耕田,泥匠打墙”(《徐懋庸作〈打杂集〉序》),这正是表明了鲁迅精神本性上的平民性。这是鲁迅的平凡之处,也是他的伟大之处。在我们今天这个浮躁、浮华、空谈的时代,或许我们正需要鲁迅这样的文化“苦工”。

4 thoughts on “我们为什么需要鲁迅
  • 陶妙如说道:

    季剑青:侠士鲁迅

    文/季剑青
    长期以来,一提起鲁迅,人们脑海里浮现的便是那个横眉冷对、金刚怒目的战士形象。“战士”几乎成了指称鲁迅的一个僵化的符号,让人们对鲁迅敬而远之,有谁愿意和一个总是战斗不息的战士亲近呢?这一形象是如此深入人心乃至招人反感,在它上面又附加了鲁迅心胸狭隘、不讲宽容、语言暴力等等负面的议论。后来,大概是出于消解这一单调的战士形象的需求,坊间各种打着“真实鲁迅”招牌的小道消息、八卦文字也多了起来,许多人转而津津乐道于鲁迅的私生活,诸如鲁迅的爱情与婚姻、鲁迅与周作人的失和之类。然而,一个被文化市场消费了的鲁迅,就是真实的鲁迅吗?

    或许正是有鉴于此,北京大学中文系的孔庆东教授,把他在央视百家讲坛关于鲁迅的讲稿整理成书时,大胆地题名为《正说鲁迅》,表明它与一切猎奇传闻绝缘。孔庆东是中国现代文学的专业研究者,又是坊间鼎鼎大名的文章高手,由他来给我们讲述一个真实生动有血有肉而又不离谱的鲁迅,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孔庆东果然没有辜负我们的期待。他匠心独运地将他的拿手好戏——对武侠文化的理解——引入到对鲁迅的讲述中,给我们塑造了别样的鲁迅形象,简单地说,可称之为“侠士鲁迅”。“侠士”和“战士”虽只有一字之差,内涵却大不相同,“侠士”在战斗之外,还有着“快意恩仇”的一面,“侠士”的内心常充满着难以明言的寂寞与哀感,可同时又不能放弃这人间的大爱。“侠士”相对坚硬冰冷的“战士”,大大增添了热情的温度,从此,那个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鲁迅,一下子变得可亲起来,却并不损伤他的坚韧、智慧的战斗本性。借助“侠士”的形象,我们理解了鲁迅战斗背后的情感依托,丰富的痛苦与欢乐。

    翻阅全书,孔庆东对鲁迅“重出江湖”一章的讲述特别精彩。在老孔看来,埋头抄了十年古碑的鲁迅,就像是在深山古庙中潜心修炼的得道高人,在世事一无可为的情形下寂寞度日,只是用空负的一身绝学慰藉自己,然而他终于不能抵挡人世的呼唤,不能放弃自己的道德承担,毅然踏入风波险恶的江湖,虽然最终仍不免于寂寞,却给现代中国留下了不朽的传奇,而他自己的生命也在这中间得到了淋漓酣畅的释放:“乐则大笑,悲则大叫,愤则大骂”,这也就是钱理群先生所说的“生命的大飞扬”,鲁迅是这么一个率性至情的人,用孔庆东自己的话来说:“鲁迅不是冷冰冰的一个简单的文化斗士,而是这么有人情味的一个人。”如此,鲁迅的人格魅力才真正地得以呈现在我们面前。

    通过“侠士”的形象,孔庆东不仅给我们揭示了鲁迅的情感深度,还让我们对鲁迅的文学成就有了更深切的理解。鲁迅的作品就是他借以纵横江湖的武器,无论是他的小说还是杂文,都是如此。孔庆东讲《狂人日记》,讲到鲁迅对“吃人”的揭发:“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这像电闪雷劈一样的一句话。鲁迅的语言就是有力量,好像武林高手一剑捅下去”,鲁迅的战斗,依靠的就是这样有力量的语言。从这里出发,孔庆东给学界一直研究不够的鲁迅杂文做了非常高的评价,在孔庆东看来,鲁迅后期杂文中的语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就像独孤求败的“举轻若重”,“写千字文像写长篇小说”,“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这实在是非常透辟的见解,胜过数千言的正言高论。

    无论是从胸襟还是技艺上来说,鲁迅都堪称现代中国的“侠之大者”。我想用“侠士”来比喻鲁迅,绝不会辱没了鲁迅先生,反而会让我们对鲁迅有更加丰富和真切的认识。孔庆东也素有“北大醉侠”之称,他于“侠”于鲁迅都别有会心,故能说得如此出彩。

    听大侠孔庆东讲大侠鲁迅,不亦快哉!

  • 陶妙如说道:

    《正说鲁迅》 题记
    韩笑:鲁迅与“周大哥”

    文/韩笑
    想起一则笑话。闲暇时翻看著名“坏人”孔庆东的新书《千夫所指》,在磊落潇洒的语言中,猛然发现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周大哥”,心想孔老师的引经据典果然放纵不羁,连自家远房亲戚的闲言碎语也可入书。

    再待到往下细看,方才发现周大哥的言语原是如此刚劲不屈,蒸腾血与火:“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啊,原来所谓周大哥者,即人唤作伟大革命家,思想家,文学家的鲁迅是也。不称冠冕堂皇的头衔,而代之以朴实真切的“周大哥”,这就是孔庆东在面向鲁迅时刻的姿态,而这种姿态不仅为他在央视百家讲坛讲鲁迅时候所保持,更在中国海关出版社出版的他的新书《正说鲁迅》中一以贯之。

    联想起鲁迅一生对敌人赠与招牌的嫉恨,对真假知识阶级的甄别,孔庆东打心底里喊出的“周大哥”让学术界和媒体多少虚伪的逢迎望风而退,却让鲁迅在他的口中和笔下面貌如生,重现于各个社会现场。正所谓入于人情,方能见真英雄。“卸”掉那些造神的招牌后,我们才真正与鲁迅相逢,这是一个爱算计钱的鲁迅,一个爱看好莱坞电影的鲁迅,一个主动参与索要欠薪的鲁迅,一个世故得能极好地保护自己战斗能力的鲁迅,一个对儿子满腔深情更对其他青年满怀爱惜的鲁迅。时光远去,记忆已如锈蚀的锋刃,孔庆东讲解鲁迅的方式却擦掉了那些锈蚀,重新又亮出了雪亮的锋刃。他呼唤出一个大众鲁迅,一个人间鲁迅,一个比邻而居的亲切真实“周大哥”,鲁迅的思想方如新发于硎,依然振聋发聩。

    为什么孔庆东这么喜爱选择鲁迅,难道真的是他徘徊不前?细读孔庆东《正说鲁迅》一书中的文字,就会发现,鲁迅一直是他潜在的思想资源,甚至在行文方式上也有极大的渗透。无论是嬉笑怒骂的表达,还是入木三分的讽刺,乃至汪洋恣肆的语感,都可以见出鲁迅与孔庆东这二人在历史两端遥远的应和,仿佛武学上所说“枪挑一条线”。以鲁迅为踪迹,我们找到了理解孔庆东“胡言乱语”的方式,在真的猛士的毅然前行中,眉间尺孤独者形象渐次显影,仿佛叠合了金庸笔下那些至情至性的人物。孔庆东的独门内功——现代文学与武侠小说的知识结构,在对鲁迅的解读中交相辉映,显出无比光彩。

    看孔庆东谈鲁迅,总觉得有仗剑独行的黑衣侠客身影从文字中流露出来,而反过来,他笔下所称赞的大侠萧峰或是杨过,毋宁说是透过鲁迅的眼睛所观察到,因为他们的灿烂瑰丽,或许正在于追求鲁迅所谓的“人生的大飞扬”。如鲁迅幼年家道中落后的世道炎凉,让人想起杨过少时所受的流言蜚语,和他对屈辱的不低头:“我一生受人冤枉还少吗?”而鲁迅独步文坛和思想界十几年的孤独,又好似当年独孤求败的寂寞。无论是“身陷重围”还是“重出江湖”,中国追求现代的历程始终交织着血渍与污秽,正如那腥风血雨的江湖,“有人就有江湖”,鲁迅就在这样的江湖中独行了十六年,也与正邪各门派缠斗了十六年,他说自己不做武林盟主,可在所有有识者看来,却是真正的“无冕之王”。孔庆东要告诉我们,在武侠小说和鲁迅那里都能读出:遗世独立的孤独绝望与为国为民的人间情怀之间的一直都是相互纠缠,这莫非是现代中国以不同的面相留给我们的共同经验?

    “月光如水照缁衣”,在历经了金庸和现代通俗文学的曲折路径后,孔庆东最终选择踟蹰于鲁迅路口。

  • 陶妙如说道:

    鲁迅的文字中就是有一种凛然的正气,容不得一点污泥浊水。读多了,就会在潜移默化中获得分辨友与敌、人与兽、是与非、正与邪的能力。

     眼下已是21世纪,鲁迅也谢世70多年了,为什么还要去读70多年前的鲁迅?我们已经读了他几十年,难道还没有读够?鲁迅真的值得我们无止境地阅读吗?不是有人说,鲁迅没有长篇小说,作为作家他“戳不住”吗?不是还有人说鲁迅的文字半文不白,读起来疙疙瘩瘩,文理不通吗?还有人指出鲁迅爱骂人,尖酸刻薄,对冤家“一个都不宽恕”,缺乏和谐精神,甚至提出“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吗?又有人指出鲁迅对中医、京剧有偏见,说鲁迅受了苏联的骗,因而替苏联鼓吹,说鲁迅是毛泽东捧起来的,而之所以捧鲁迅,全是为了政治斗争需要。某愤青甚至说,我们花了两千年才推倒一个孔子,难道还要再花两千年推倒一个鲁迅吗?

     对鲁迅的非议多了。反正如今是破除偶像的时代,又是造星时代,破了精神偶像,造了娱乐明星。鲁迅在当下,也几乎成了娱乐明星。不论正面负面,不管是非曲直,只要吸引眼球。许多人不是炒鲁迅,而是借鲁迅炒自己。循此逻辑,诸般高论出现也就不奇怪了。确实,今天网络文化铺天盖地,信息爆炸,五花八门的稀奇物事充斥眼帘,慢条斯理的传统阅读早已过时。但是,我们究竟应该读什么书?除了调节神经的快餐文化、随看随扔的速朽文字,究竟还有没有值得我们沐手敛衽、诚心捧读的书?

     问题在于书有无阅读价值,究竟以什么来衡量?我想至少要有两点:一曰思想价值,二曰文学价值。书是否值得永久读,也只要两点:永久的思想价值和永久的文学价值。孔子已经死了2000多年,还在被人读得津津有味。从孔子到鲁迅之间,无数曾经时髦的人们被历史淹没了,鲁迅之后无数人也已经或将要被历史所淹没,而鲁迅文章仍然为无数人所爱读。为什么?因为他有深刻的思想和隽永的文笔。鲁迅对人性的逼视,对人类灵魂的拷问,让每个读者坐不住。当别的思想家在意识形态层面苦苦思索时,鲁迅的目光却审视着比意识形态更深一层的文化人类学意义上的民族性。鲁迅的深刻,力透纸背,入木三分;鲁迅的文采,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连敌人都不得不暗暗折服。有谁能够在风沙扑面,狼虎成群的时候,面对黑暗、暴力、侵略、屠杀而横眉冷对,转而给以致命的一击?这就是鲁迅作为“民族魂”的价值。比之那些无病呻吟、忸怩作态、顾影自怜,“咀嚼着身边的小小的悲欢,而且就看这小悲欢为全世界”的缺钙文字,其生命力怎可同日而语!

     不错,鲁迅是离世70多年了,鲁迅自己也希望自己的文字是速朽的。可是他的那些洞察人类的心智、画出了中国人灵魂的不朽文章,怎么会过时呢?鲁迅生前,就有人曾经宣布“阿Q时代已经死了”,意谓鲁迅已经过时,最终只是贻人笑柄罢了。现在时代当然已经进步多了,在和平环境里,我们当然也需要怡情养性的轻松文字和草木虫鱼的悠闲文字。但是,仅有这些,够吗?足以使我们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吗?

      也许心智衰弱的人承受不了鲁迅的沉重。的确,鲁迅曾经是苦难民族文化的代表,他的文字有一种“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常常要逼着你直面淋漓的鲜血、惨淡的人生。经受过生活苦难磨砾的人更能读懂鲁迅、感受鲁迅。但这不是缺乏生活阅历的人远离鲁迅的理由。恰恰相反,很多处于生活磨难中的人们,正是从鲁迅那里得到了精神力量,支撑着他们去战胜绝望。因此,缺乏生活阅历的人更需要鲁迅。认真读过一遍鲁迅,就会懂得,鲁迅的文字就是一种精神的支撑力,让你挺直人的腰板,竖起人格的脊梁,学会做堂堂正正的人。鲁迅的文字中就是有一种凛然的正气,容不得一点污泥浊水。读多了,就会在潜移默化中获得分辨友与敌、人与兽、是与非、正与邪的能力。

     且说,有人谓鲁迅文章有语病,半文不白,疙疙瘩瘩。其实是极大的误解。要知道,这已经是对古文的巨大变革了!巨擘迭出的那一代人,用的可都是这样的语言啊!而鲁迅是当时公认的用得最好的一个!没有鲁迅这代人对古文的挣脱,我们至今还在“之乎者也”呢!用这个来否定鲁迅,就否定了那整整一代人,也否认了自己的历史。说这话的人,以为自己比鲁迅高明,其实已经数典忘祖了。老实说,有些地方是他自己没有读懂。

     至于说鲁迅因为没有长篇小说而“戳不住”,那还是“玩笑只当它玩笑”好。谁不知道世界文学巨匠契诃夫、欧·亨利等人,都是写短篇小说的!其实,鲁迅根本就不想当作家,他只是想把中国人的灵魂描绘出来,“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什么小说,什么散文诗歌,对他来说,只是匕首和投枪,用以与黑暗肉搏的。对于“作家”这个名目,鲁迅不屑一顾。“戳不住”论,未免小家子气了。再说到鲁迅的“骂人”,被他骂过的人委实不少。不过,别忘了鲁迅是在一个可诅咒的时代,生活在一个可诅咒的地方,周围是可诅咒的黑暗,“骂”正是鲁迅与黑暗的“无物之阵”对抗的手段之一。其实,人们现在是只看见鲁迅骂人,而没看见别人骂鲁迅更刻毒,甚至向权势告密,那是可以危及鲁迅性命的!其实,鲁迅之“骂”,多出于民族社会利益的考量,而不是一己的恩怨。至少是他认为碍着人民的“牙根”了,不骂不足以匡扶正义、警世戒俗。

      诚然,被鲁迅骂过的,也不尽是“坏人”,但今天来看,即使是“好人”,之所以被鲁迅骂,也大抵是做了该骂的事。其中也有人后来发达起来,名声大了,还活得长寿,倒过来对早已无法应对的鲁迅说三道四,后来的读者还信以为真。生活中的鲁迅“骂”人并不多,更多的是热心帮助人、关心人,承他出资营救者达数十人,一生捐款助人达万元以上。在朋友中,鲁迅的古道热肠有口皆碑。

     至于把鲁迅与孔子并列为推倒对象的,说鲁迅是毛泽东“捧”起来的,是连讨论的必要也没有的。因为孔子根本就没有被推倒,近年正随新国学兴起而大盛;而毛泽东推崇鲁迅不假,但早在他开始谈论鲁迅之前,鲁迅早已名满中外了。

     多年来,有人老在说:鲁迅是人不是神,不要神化鲁迅。这说得对。可是,人们一面这样说,一面却要求鲁迅从不犯错——只要从鲁迅那儿发现一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大惊小怪咋呼起来。鲁迅早说过:人要完人,那么配活的人也就有限了。是人就有局限性,就有缺点,有偏见。没有缺点就成怪人了。可有的人就喜欢拿了放大镜来看鲁迅的缺点,却往往只是捕风捉影。生活中的鲁迅肯定受过别人的骗,也肯定有偏见。(实习编辑:杨晓梅)

  • 陶妙如说道:

    摘录:
    芮成钢 “做一个21世纪真正国际化的中国青年”,简单的一句话给人的感觉却是阳光、自信的,带着难得的一种宽阔的人文胸怀与视野,这也是我第一才看到自己的同龄人提出这样很“大气”的“口号”,心里温暖地笑了笑,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看看身边的朋友要么选择莫名的快乐,要么眼里冒着金星为钱而劳明地奔波,要么消沉下去,好象自己就是寓言家,要么捧着圣经去寻找内心的慰籍,无论当时的我是如何沉默地渐离这样的队伍,但打心里还是理解他(她)们,此时,我挺为芮成钢庆幸,庆幸他不是一位民营企业家,不是出身与贫民家庭,否则,在面对这样一个以“诚信为本”“善良农民”为反讽对象的时期,芮同学会怎样呢,我不得而知,但至少我知道他不会这样潇洒地满世界飞了,汲取着不同风土人情所带来的享受与思考,否则我们也听不到这样一个“声音”,那更是一种遗憾!

    声音如山谷泉水,清澈又明亮!

    把心打开,把根留住!不卑不亢!没有慷慨陈词(也许在演讲时有)12个字!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需要多大的勇气,还需多积淀很深的文化底蕴才能拥有那份“大象”般的“肚子”。中国大多数的老百姓还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被折腾着,为房子、票子、车子、学子的政策变动,还也没太多功夫思考我该怎么活着,能活着就不错了!毕竟,有着几千年“封建标志”的农业税在“社会主义”建设50多年后才给去了,我们的农民朋友们乐了,(我哭了!)

    但想想,芮同学在他的哪个圈子中至少能够去为此做一些事,而多几个钢丝,多一些影响,那才是好事,懂得转型中的我们该怎么转型,理想中的国际化的中国青年也就不是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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